主题: 乾隆皇帝诗赞松花砚

古语云：“武夫宝剑，文人宝砚。晦明与居，寒暑无间。”意思是说，古代文人的砚如同武夫的剑一样，是须臾不离，终身相伴的爱物。一方小砚有时却从一个侧面见证了某一特定历史时间节点上，当事人重要的心路历程。例如，明朝天启年间不避风险、弹劾权阉魏忠贤的礼部尚书赵南星在自己的砚额上刻下“东方未明之砚”六字，砚背有铭曰：“残月荧荧，太白炎炎，鸡三号，更五点，此时拜疏击大阉。事成，策汝功；不成，同汝贬。”再如，当时任辽东经略的熊廷弼英勇抗击后金（清）兵入侵，终因魏忠贤陷害及多方掣肘，功败垂成，最后被杀。有人收藏了熊廷弼在军中用过的石砚，背有铭曰：“自渡辽，携汝伴。草军书，恒夜半。余之心，唯汝见。”这些铭文寥寥数字彰显了赵南星、熊廷弼的浩然正气和忠臣赤子之心，给后来人以心灵上的巨大震撼。在他们心目中，砚也成了患难与共的战友，具有生命的灵性。 

    由于文人的雅爱和制作工艺的日臻完善，使得砚在唐宋两代就完成了从书写工具向人们争相鉴赏收藏的艺术品的蜕变。就砚的材质而言，可分为两大类：其一为泥砚、瓦砚，是由陶土烧制而成；另一类为石砚，系选用天然石材，经雕琢而成。无论砚的材质如何，在古人看来，一方好的砚应有受墨宜笔的优良品质：“其受墨也，差差鳞鳞，融洽停匀；磨之无声，浣之无痕。其宜笔也，沾濡不留，运转无滞。”自唐宋以降，有文字记载的名砚为数甚多。山西晋城一带的澄泥砚，江西于都县汉朝名将灌婴庙旧址产出的灌瓦砚，产于河北南部曹操所建铜雀台旧址的铜雀砚都是泥砚、瓦砚中的佼佼者。而广东端州（即今肇庆）的端砚，山东青州的淄砚，安徽歙县的歙砚等则是自唐朝以来即名满全国的石砚。相对而言，我省的松花砚则成名较晚，自康熙皇帝赐名为“松花砚”至今也不过三百余年的历史。但松花砚却以上好的材质、极佳的工艺受到多位清朝皇帝，尤其是乾隆皇帝的激赏和推介，迅速蹿红，成为皇宫及少数朝廷重臣们案头首选的办公用品。乾隆皇帝于1778年第三次来东北谒陵祭祖时，曾写下《盛京土产杂咏》十二首，首次以《松花玉》为题，诗赞松花砚。诗写道：

    长白分源天汉江，方流瑞气孕灵庞。琢为砚佐文之焕，较以品知歙可降。起墨益毫功有独，匪奢用朴德无双。昨来偶制龙宾谱，宝重三朝示万邦。

    此诗分成几层意思：前二句赞颂松花玉“出身”尊贵，产于龙兴之地长白山区。那里汇聚着天河的祥瑞，孕育着众多的灵光宝气。接着说，用松花玉琢制成的砚台品质优良，用它研墨写字，可以为文章增光添彩，久负盛名的歙砚也比不上它。松花砚具有独特的起墨益毫的功能，且朴实无华。最后，乾隆皇帝强调他用松花砚写的《龙宾谱》是个宝重三朝的艺术珍品，可以示诸万邦。乾隆皇帝还在诗前的引文中写道：“混同江产松花玉，色净绿，细腻温润，可中砚材。发墨与端溪同品，在歙阬之右。”乾隆皇帝在东巡期间还将松花砚赏赐给随扈重臣，大学士王杰在得到赏赐后曾经步乾隆皇帝元韵，以松花石为题，“恭和御制”，写诗云：“分派多应自鸭江，产来绿玉色无庞。敷文应运常腾彩，奋武当年此受降。压倒红丝名第一，删除黄络美称双。拜恩欲诮温公陋，淄砚徒传海岱邦。”诗中提到，王杰得到皇帝恩赐的松花砚要比当年司马光（温公）因编纂《资治通鉴》得到宋神宗御赐砚台还要荣耀得多。因此，能拥有御赐松花砚也成了身份地位的尊贵标志，致使松花砚名重一时，身价不菲，其他名砚难以与它媲美。一时间，松花砚也成了高官显贵馈赠同好的珍贵礼物。当然，也成了贪官刻意搜求的重要目标，据嘉庆初年查抄巨贪和珅财产清单记载，除了数量惊人的金银房产、奇珍异玩之外，光名砚竟有七八十方之多，其中也自然少不了松花砚。

    乾隆皇帝在前述引文中，将混同江（即今松花江）流域认为是松花玉的产地，严格讲是不全面的。倒是王杰诗中“分派多应自鸭江”那句，将主要产地归为鸭绿江流域更符合事实。按照地质学家的说法，距今大约在8-10亿年前的“元古宙”，从吉林东部的临江、白山一直延续到辽宁本溪、丹东一带，曾是一片浩瀚的海盆。在那里堆积了很多泥、砂和石灰岩的沉积物，而浅绿色的松花玉就是在还原条件下形成的，主要由微细粒石英和高岭石、蒙脱石、地开石等黏土矿物组成的泥岩或泥质粉砂岩。这些岩石的矿物颗粒极为细小，且分布均匀，造就了松花玉材质细腻光润，雕刻加工性质好，且发墨如油，不伤笔毫，利于书写的属性。科学掀开了罩在松花玉身上的神秘帷帐，把天然造化的真貌展现于世人面前。

    1979年，我省又发现了多处优质松花玉材资源地，多年湮没无闻的松花砚也恢复了生产。与过去不同的是，松花砚由往日专供皇家的御用品，纡尊降贵，变成了广大百姓雅俗共赏的艺术品。新时代的人、砚成了平等互动对话的伙伴：人们赋予松花砚以美好的期待，而松花砚则回馈人们以雅正的审美乐趣。松花砚盛夏不燥，隆冬不冻，那是人们对高尚情操的追求；涅不藏淄，涤不留垢，那是人们对自然本真的向往；端凝静默，厚重不毁是人们对淡然阅世的新解读。松花砚永远是人们的挚友。

    史海钩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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