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动物们的女神 □张彬彬

一提起自家的狗，她总是津津乐道。

    据说那条狗，非常通人气，主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诸如主人起床，它马上叼来衣物，主人上班，它立刻叼来鞋。每天晚餐后，它都蹲卧在沙发旁边，聆听主人拉二胡，现出一副陶醉入迷的样子。这个节目，成了每日的定律。主人若在外边有应酬，还会惦记着狗，叨念：“它一定会很失落的！”

    狗吃的东西不比家人差，甚至有时肉少了，家人不吃也可着狗吃。

    我猜想，一定是只憨态可掬的名犬。女主人说，差矣，是最普通的狗，是别人扔掉、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连身上的毛色都不是清一色，而是有灰有黑有白的杂毛狗。十三年前，当女主人看到小狗在冬天的寒风中瑟缩着，便不犹豫地收养了，说：“那也是生命啊！”

    我见到那条狗时，比我想象得还丑，它趴在大厅中间的地毯上，眼睛是浑浊的，已经双目失明，像一尊佛，得到全家的护佑。女主人低声叹道，它得了糖尿病，每天我都给它打胰岛素，已经坚持4年了，要不早没命了；现在严重了，双目失明，眼瞅着，没救了。

    她又嗔怪地说，都是他，每次拉完二胡，都要奖励狗两块糖。糖吃多了，怎能不得病？说这些已经晚了，得上糖尿病就抖落不掉了。

    这阵子，夫妻俩每天都在客厅守候着狗睡觉，怕它万一咽气，身边没个人。

    女主人对动物的喜爱，是不拘品种的。

    冬天外面大雪豪风，鸟儿无处觅食，她就在单位院里撒米，鸟儿们都来了，越聚集越多，一小把米不够，她就去市场买小苞米　子喂鸟。看着鸟儿飞来飞去，单位的小伙子们眼热，说，李院长，你光投入，没产出，不如让我们用网扣鸟，改善一下伙食吧！她一听急了，厉声告诫，谁若伤这鸟，别怪我不客气！

    还有一些老鼠，无处觅食，也跑来凑热闹，她来者不拒，兼收并蓄。一时间，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谁看谁开心，她成了远近闻名的“三军统帅”。

    搬到明珠小区后，山里的老亲过年送来了活的野鸡、鹌鹑，心如菩萨的她，怎能杀生？她一股脑地养起来，家住楼上无法养，就放到小区的一个准备养动物的闲置大笼子里，一日三餐，按时喂食送水，成了小区中的一景，人们散步都到这里看看，那长着彩色长绫子般羽毛的野鸡成了小区整个夏天的明星。后来，她最担心的事儿发生了，野鸡在一天深夜被盗，鹌鹑仅仅剩下藏在草丛里的一只。为了让形单影只的鹌鹑有个伴，她又跑到市场买来五只，又组成热热闹闹的一个团队了。可好景不长，又被人偷走了。

    女主人的情绪总是随着这些动物的得失而喜而悲。她想骂那些丧了良心的小偷，可这辈子没学会骂人，只能连声说：该死，真该死。

    有挺长一段时间，女主人是寂寞的，因为没有动物的陪伴。后来，搬家住进联排别墅，女主人最中意的是那宽敞的大院，她又可以重操旧业了。先是喂那些饥饿的老鼠，她在院子撒了很多粮食，后来老鼠突然了无踪迹，原来是许多野猫将老鼠赶跑了，那些猫流离失所，很可怜，女主人买来成袋子的猫食，撒在院子里；还钉了两个大窝，天冷时放了棉被，野猫越聚越多，现在有名有姓的常驻猫9只，黄毛、黑毛、独眼猫、独耳猫，还有一家五口，两只老猫，下了3个猫崽儿。家人和猫们都认识了，猫见到人不怕，很温柔地望着，让它们进屋，它们只到门斗转一下，就心满意足地摇着尾巴出去了。

    冬季了，女主人在院子里凉棚下的一张大书桌上撒粮食，这回来的多是喜鹊，一落就是一群，吃完了不走，继续在院子里玩，拉得到处是鸟粪，男主人说，你是不是得收收手了，这院子成了鸟厕所了。嫂子不依，说雪能将鸟粪埋上，雨水能将鸟粪冲走，鸟粪落在地上是肥料，明年种花种菜不用上肥了，最称心的是，天天能看到鸟，给你唱歌，给你跳舞，上哪找这美事啊！经观察，喜鹊最爱吃的是月饼渣、酥饼渣，女主人就买回来。喜鹊见到她，就像见到亲人，叽叽喳喳围着她叫，她在这中间得到无比的满足和快乐。

    可是有一天早晨，窗外忽然响起凄厉的猫叫鸟叫声，女主人应声而出，向外一望，猫竟然跑到两层楼高的大树尖上，干什么去了？树枝上残留着蓝色羽毛，还有一只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喜鹊，女主人明白了，刚刚发生一场血拼。怎么办？她无法在动物间做裁断，她若打猫，猫就会走，若留猫，她喜欢的喜鹊不会来了。她喜欢喜鹊，也喜欢猫啊，它们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你吃你的，它玩它的，互不干涉，那样世界多么和谐美好啊？

    她很纠结，感到自己虽为万灵之长的人，却对动物世界无能为力。这个地球本来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猫吃老鼠，大鱼吃小鱼，生物链就是这样法定的。她只能爱动物，饲养动物，却无法调解动物间的矛盾。

    她为猫的野蛮暴行愤怒，为喜鹊的遇难悲催，她的感情的潮水在动物们残杀中波澜汹涌。

    每一个动物都是她家自由往来的成员，动物们的悲喜剧在她家的大院子里上演。从这个角度说，她过着一种与动物相关联的不寻常的生活。

    头顶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女主人的爱心，一定感天动地了，不然她的丈夫、孩子怎么个个事业有成、财源滚滚呢。她就是财“源”，老天让她有更多的财富，以便她尽情地向各种生命施舍，她就是女神，不仅仅是保佑她的家庭的女神，更是保护动物的女神。